阿喀琉斯酱

【湿毗】【DKDM】【现代】伽摩手稿(二十二)

——很小的时候每个男孩子都曾幻想自己是个大英雄,可以拯救世界。

——现在长大了,才知道拯救世界其实是一件悲伤的事情。因为就算任务圆满完成,原本那个世界也已经不复存在。

纳洛达放低的声音在咖啡厅香颂音乐的干扰下,有些失真与模糊,但那无非是絮絮的解释,告诉诃利参与这件事情有多重要。

其实并不重要。诃利想。发现自己被卷入不可控制的麻烦之中,意识到自己既不属于神的世界,也不属于人的世界,这远比自己如何改变未来更让人无助。

“如果我翻译完手稿,是不是就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?”他打断纳洛达的滔滔不绝,很干脆地问道。

纳洛达顿住,有片刻诃利甚至觉得他会说谎来骗自己,但是纳洛达的回答还算诚恳。

“我不知道你希望的正常生活是什么样子的,但是当伽摩手稿被破译之后,一切将会回到它应有的轨道上。”

“应有的轨道。”诃利低声重复了一遍,“我,是这个应有轨道的一部分吗?”

不知为什么,脑海中就浮现出纳格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情景:那巨人将他高高抱起,就彷佛如果不抱紧,就会在下一秒钟失去他的样子。

现在他知道了,也许这种虔诚一般的寻找,只是应有轨道的必经阶段。

原本他是漠然甚至抵触那段非同寻常的禁锢岁月的,但是当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固定程序的零件时,失落感却更甚于排斥。

就像看到失而复得的照片时,他本是一瞬间有所感动而温暖的,现在却又陷入自我否定之中。

“《伽摩手稿》存在了几百年,纳格说他找了我几十年,而那时我只有十岁。纳洛达,这说明你们一直在找那个对的译者,对吗?如果这世上有轮回,一次又一次,手稿依旧没能破译,那么这一世的我,和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吗?”

“问得好。”纳洛达低声说。

年轻人美丽而落寞着,穿梭于三界的仙人,比谁都更透彻地了解人类的情绪变化,并且不忍于这样的变化。

“原因是这一世的你遇到了希瓦,而且相爱。”

诃利的表情突然温柔下来,灯光下他迷人的双眸因为这温柔而变得光彩。虽然纳洛达一直将诃利与至尊放在完全不同的立场,刻意加以区别。但这一刻,他竟然也有些恍惚,他突然明白了纳格对坎哈的不舍。因为他们顶礼膜拜的神是永远不会流露出这样的、只属于人类的脆弱与依赖感。、

“好吧,我答应你。”他听到诃利的肯定答复。

纳洛达顿时如释重负。

“要不要来份奶酪球?还是我请客。”

“然后记在教授的账上?”诃利没忍住,和希瓦一样,他觉得纳洛达慷他人之慨的精明人情真是刻到骨子里的。

“教授才不介意这点小事的。”纳洛达不在意地回答,并以身作则,立刻要了一份奶酪球外加一客三明治。

“这件事情需要保密,诃利,对谁都不能说。我对外会继续宣称它的价值,并且刻意炒作它。但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份手稿并没有被破译。并且还藏在我的手里。这样对你,对我,对其他人,都会更安全一些。”

诃利想,这家伙比我想象的要聪明,但是——

“但是你得有心理准备,《伽摩手稿》属于用未知符号记录未知语言的古文字,破译它不仅需要时间,也同样需要运气。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可能一无所获。”

为什么电影中的超级英雄都是特异功能者而非语言学家?因为语言学家也许一辈子都拯救不了世界。

“别用凡人的理解去想这份手稿,”纳洛达摇摇头,“既然你是唯一能破译它的的人,它就必然有呈现于你的方式。如果你还是不相信,可以去问问希瓦,他是怎么重新拿到这些手稿的。”

诃利下意识摸了摸衬衫口袋,他想起了那枚戒指。

“关于手稿他什么都没对我说。”

纳洛达带了点无奈地笑了:“因为他不想干涉你的选择。”

“这世界与我何干?——还真是希瓦的一贯风格啊,不是吗?”

诃利认真地看着纳洛达:“不是的,希瓦爱这个世界,比谁都爱。”

 

诃利下午还有一节课,因此没有呆得太久。他留下了纳格的那张手稿。纳洛达会在合适的时候去他的工作室,将全部手稿备份,然后——

然后那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?诃利说他想象不出。

纳洛达自己也同样想象不出,尽管他徘徊于三界见过太多。

时间还早,他没有马上离开,而是继续坐在咖啡厅里将三明治吃完,事情毕竟是往前推进了一步,他稍稍放松了一些。

纳洛达突然停住了嘴巴,他用耳朵仔细听着。

勺子与茶杯碰撞的声音,音乐的声音,用餐人们碎碎的私语声,除了这些,还有点不一样的东西。

纳洛达叹了口气,他摸了摸口袋,掏出一盒火柴,并点燃。

火苗只是一瞬便熄灭了。但一个庞然大物般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。这巨人足有三米的身高,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坐在轻薄的塑料椅子上却没有压碎它。

“每次你来,我都会觉得自己像个卖火柴的小女孩。”纳洛达把火柴梗扔掉,一脸并不欢迎的样子。“阿耆尼,想吃点什么?”

阿耆尼咧了咧嘴:“全部。”

他发光的红皮肤在人间化为一种暗沉的深色,健康而匀称,配上长长的一头乱发。看起来有如原始世界的帝王。他坐在那里,高大得不可思议,却没有人看到。

因为这只是“暗影”,神体在人类世界的虚幻投影。即便如此,阿耆尼不放过任何一次吃东西的机会,幻影也同样想要得到食物。

“我以为你在父神那里已经得到了满足。”纳洛达苦着脸翻开菜单,从最便宜的价格开始寻找。“学校的面包很不错的,有免费的果酱,牛奶也很新鲜。”

“都可以,我不是来吃饭的。”

纳洛达并不领情;“但你每次吃得都不少。”

他叫来服务生,要了一大份的面包篮以及多多的牛奶与果酱。

“说吧,什么事?”

“阿修罗提出抗议,你不仅没能让诃利将戒指处理掉,还把夜叉塞给了他。”

“苏拉自己要抗命,我可管不着,俱毗罗会处理他的。”

阿耆尼再次咧了咧嘴:“什么时候处理?等到希瓦觉醒之后?”

纳洛达把菜单扔在桌子上,至少他看起来是愤慨的。

“婆苏首领,火焰之主,罗刹的杀戮者,你比我见多识广,也必然知道对深陷情网的精灵是没道理好讲的。迷恋大天的夜叉做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都是正常的吧?这种个人行为没必要全体天神去买单吧?”

“若如此,罗刹也可以对诃利做出同样的事情。”

纳洛达摊开手:“罗刹会愚蠢到再度信任毁掉了所有尸鬼的阿修罗吗?”

“他们没必要被信任,只要被吸引就够了。”

“吸引?被什么吸引?”

但此刻面包上来了,阿耆尼便不再搭理纳洛达,他将面包、牛奶、以及其他所有面前的东西一扫而空,连纸杯垫都没放过,它们奇怪的穿过他的嘴巴,然后消失。每消失一样,阿耆尼的头发就会如炭火般发出一声爆裂。人们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,只有服务生拿过账单时发现面包篮不见了。

“面包篮也记在校长的账上吧。”

纳洛达没好气地说。他现在怀疑阿耆尼跑到这里来做一次“暗影”,都是动机不纯。

阿耆尼抹了抹嘴巴,站起身,他的身体开始模糊起来,他要离开了。

“喂,你还没和我说明白呢!”

阿耆尼居高临下的表情略略有些挖苦。

“给你一个忠告,纳洛达,小聪明不能次次都耍,那是梵天以自己身躯为代价要接受的惩罚。”

“我清楚,父神在赌一把,而我是他掷骰子的手。”

“有人从罗蒂那里拿走了情欲之水,你想想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会是谁?”阿耆尼的声音最后消失在空气中。

纳洛达愣了愣,然后开始感到一丝不安。他想了一会儿,摸出手机拨通希瓦的电话。

“你在哪儿?”

希瓦的声音听起来闷声闷气。

“我在自己那个叫做公寓的废墟里。他们要我做财产损失登记。为了这个我得带上口罩在一堆垃圾里翻来翻去。”

“我劝你赶紧回宿舍一趟。诃利下午上完课就会回去。”

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子警觉。

“什么意思?诃利有什么危险吗?”

“我不知道,但我有点担心……”

“你不是说让苏拉去保护他了吗?”希瓦的声音近乎发怒了。

纳洛达一时回答不上来。

——是的,苏拉会忠诚的信守诺言,然而就因为他是苏拉,我反而担心。

——非常担心。

 

诃利刚刚用钥匙打开宿舍的门,就感到屋子里浓烈的血腥气息。

血,到处都是,屋子里就像一个屠宰场。各种怪异的尸体与肢体散落各处。而这些残骸之中,背对他站着全身浴血的战士。

战士转过身,赤裸的身体修长匀称,猫一般的眼睛闪着兽性的光。

“等你很久了。诃利。”

诃利愣住,随即他认出来了——

“……苏拉?”

苏拉的样子很怪,他看着诃利的表情很怪,顺着发梢向下滴落鲜血的状态很怪,一步步走过来的姿势很怪。

“这是你干的?”诃利嗓子发干。苏拉默认的样子吓到了他。他向后退了一步,想用力关上门然后跑去喊人。但他立刻就发现,门在身后竟然消失了,这屋子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盒子,他被堵在了盒子里,与此同时墙壁上伸出了无数只手臂,牢牢抓住了他。

诃利徒劳地挣扎着,他又惊又怒。这不是他的家,简直就是一个修罗场。

苏拉舔着嘴唇,露出尖尖的牙齿。“别紧张,只是进行了一场争夺交配权的战争,然后我赢了。”

“争夺……交配权?!”诃利想,这人一定是疯了,不,他本来就不是人类,而他杀死的这些,也都不是人类。

的确,苏拉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已经看不出人类的样子,邪魅中带着的兽性毫无压抑毫不掩饰。他歪着脖子注视诃利的样子彷佛盯着猎物。可以随心所欲的猎物。

“我是胜利者,所以我有权利得到战利品。”

诃利感到一阵战栗,他意识到苏拉话中的含义。

“你疯了吗?我要报警了!”

回应他威胁的是一阵嘲弄的大笑声,苏拉就像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笑个不停。

“报警?真可爱,你拿什么来报警呢?你的声音甚至穿不透这屋子。”

诃利打了个冷战,他意识到苏拉说的是真话。

苏拉凝视着诃利。

“你真漂亮,一个漂亮的——复制品,怪不得上主会迷恋你。”

——他在说什么?

苏拉的手摸上他的脸。诃利恶心地想到那上面全都是血。

然而苏拉手上的血却从他的脸上飘落下去,不,那不是血,而是红色的玫瑰花瓣。

不知什么时候,这修罗场已经发生了变化。

那些猩红血迹,原来并不是血腥,而是艳若鲜血的玫瑰,和铺陈一新的大红色绸缎轻纱,那些残骸,也不是什么尸体,而是做工精致镶嵌珠宝的各种雕塑,甚至,将他牢牢缠绕住动弹不得的,也不是什么男人的手臂,而变成了绿叶缠绕的藤蔓枝条,

屋里根本没有血腥气,那是一种非同寻常的气味。有点像校工每日给诃利更换的鲜花,但却并不是平日里诃利所喜欢的,淡淡的花香,相反,这是一种很甜,很腻的味道。就像夜晚绽放的晚香玉堆满屋子,充塞到几乎无法呼吸。而在这甜腻的背后,还有一丝奇怪的、黑松露般的味道。

诃利有些恍惚了,他面前裸身着的男人,身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变成了红宝石与石榴石装饰的华贵挂饰,不再是个战士而更像一位王子。

只有眼中的兽性依旧未变,反而更加炙热。

“给我尝尝你的滋味吧,诃利。”苏拉低低的声音邪魅而又近乎诱哄。“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美、多甜,很容易就会把别人搞得热起来……”

“不要碰我!”

“为什么不?”苏拉嘲弄地看着诃利,“你这个样子根本抗拒不了我,也没有凡人能抗拒我。”

诃利发出一声哀鸣,他无法挣扎,只能眼睁睁看着夜叉的手在自己身体上游走,从打开的衬衫向下,蛇一般滑腻地探入皮带下,并放肆。那是熟悉的滋味,是可以让人感到愉悦和痛苦并存的兴奋感。它自这污浊的气息中、糜烂的触感中,一点点被唤醒。

但是,又无比屈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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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传于世的《伽摩手稿》的部分内容:

“磁性舞毒蛾只要分泌0.1微克的性外激素,就可以把100万只雄性吸引过来,它最远可以传播到4公里之外的地方。红边束带蛇会在交配地进行一次几万条的狂欢派对,而平均每条雌性要面对几百条雄性的争夺。”

奥摩尔透过窗子,遐想文学院宿舍里正在发生的事情。

他想象它,那具曾经让他昏了头的身躯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凡人肉体,但想象依旧会令他兴奋。他要羞辱与毁灭它,然后再控制它。

“对于文明社会来说,人类的求偶充其量只是食物与金钱的竞争。但在精灵与半神的世界里,情欲之水足以将方寸之地变成修罗战场——这就是伽摩的力量。”

他从来不相信那罗陀仙人,与因陀罗相比,那罗陀太狡猾,太爱钻空子。

然而仙人并不懂得,夜叉并不是合格的守护者。所有的半神或精灵,都不是合格的守护者,他们甚至比人类更沉迷于肉欲,会更冲动更易动粗。情欲之水会轻易为诃利招来各种非人类的觊觎,而作为守护者的苏拉——他会在杀戮与情欲中迷失本性。并且,他控制不住自己对美丽的占有欲。

那罗陀会后悔自己推荐了苏拉。奥摩尔想,然后失去希瓦的信任。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,希瓦不会再相信任何人。

诃利也同样。

沙斯塔虽然不臣服于他,但却是个好的合作者,甚至救过他的命。这个少年有着奇怪的厌世感,这是上天恩赐的礼物,他希望能好好加以利用。

奥摩尔从窗口收回视线,他的头脑里有一个精致的天平,不断计算着双方的筹码。

即便《伽摩手稿》依旧无法到手,但在沙斯塔帮助下,他可以拿到情欲之水,替代诃利成为夫人的心腹,然后让诃利走投无路。

还有最重要的一点,只有沙斯塔能够帮他找到罗摩之弓。

想象中,属于他的一面微微倾斜了一点。不过只是一点点。毕竟,罗摩之弓直到现在,都只是一个传说而已。

奥摩尔亢奋的情绪稍稍消沉了几分,但随即他又迅速让自己振作起来。

母亲所说的不会有错,迄今为止,她告诉他的一切全都应验了。

所以,罗摩之弓也一定是存在的!

 

科摩林角罗什曼那家族的长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地意识到,自己老了。老眼昏花到连那个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祭坛旁的都没有看到。

“这里不对外开放。”

沙斯塔回过头。长老突然感到一丝寒意,有冰冷横亘于他们之间。

“这儿原来有一尊神像。”他指着祭坛,原本毗湿奴像的下面,爱神所在的位置。

现在那里是空的。

“丢了。”长老回答。

“神也会丢吗?”

“丢了就是丢了。”

沙斯塔没有生气,他只是沉默了。他并没有想走的意思。

“我从神庙那边过来,他们关闭了玻璃房。有人说,湿婆的足印不见了,是吗?”

“那您应该问神庙的人。”长老低着头,不知为什么,他对这个少年有一点畏惧感。他无法赶他走。迄今为止,少年对他是彬彬有礼的,尽管他擅自闯入静修之地,但还算态度良好。

少年仔仔细细打量着不大的房间,搜寻自己想要的线索,最后他将目光投在毗湿奴神像上。

“长老,您的家族是传说中罗什曼那的后裔,那也就是圣君的宗族,但是您侍奉的却不是圣君?”

长老慢慢抬起头:“请您走吧,不然我真的要报警了。这里不容轻慢神明。”

沙斯塔冰冷眸子中闪过一丝嘲弄的光芒。

“所以,圣君的神像也是丢了吗?”

长老不语,他拍了拍手,从门外涌进一群手执武器的护法者,将沙斯塔团团包围起来。

沙斯塔就像没有看到他们,他还是死死盯着长老。

“罗摩神像是找到罗摩之桥的关键,我猜的对吗?”

这一句话还没有终了,也没有人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,少年说话的同时已经刀出鞘,攻击,收回。快到眼花缭乱根本无法看清。

哗啦啦,武器散落了一地,鲜血飞溅,惊叫哀嚎。整个神殿里一片大乱。

沙斯塔还是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,悠闲地、甚至是愉悦地看着长老。

“所以,圣君临终前,将他的罗摩神弓放在罗摩之桥之上,这个传说是真的。我猜的对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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