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喀琉斯酱

【湿毗】【DKDM】【现代】伽摩手稿(十八)

诃利自昏昏沉沉中醒来,发现比平时晚了近一个小时。

这几天他的睡眠一直不太好,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,虽然醒来时什么都想不起来,但是会让他格外疲惫。

昨晚上他有点后悔,不该把情绪带出来。其实希瓦问起《伽摩手稿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——校长那么积极为他们的见面牵线搭桥,当然并不是没有私心的。

托纳洛达的福,在此之前,手稿已经成功引发了学术圈内部的小规模炒作,现世传说、神之语言,就算是真正的学者对这些嗤之以鼻,但也难免要被引发好奇心:既然如此,这些贝叶上究竟讲了什么?

而一旦诃利开始手稿的破译工作,那么这些铺陈的传奇又将会在民众八卦中,迅速被营销传播,从小范围话题转为大众热门焦点。没有什么比宗教衍生出来的古老传说更能引起兴奋度了。

不过诃利也确实有些不解,这几年印度古文字手稿在拍卖行并没有虚高的抬价,这样处心积虑的造势,也不可能在价格上炒出什么理想结果。纳洛达是老江湖了,没可能连这点都看不透。即便他与校长在《伽摩手稿》上有利益合作,也犯不上投入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。
而如今,连希瓦似乎也卷了进来。

镜子中的自己有些苍白,显出憔悴的态度。他将手探入盥洗盆中时,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。
那枚草编戒指上的罗勒花,并没有枯萎。

诃利摘下戒指端详着,怎么看这都是最普通的编花戒指,但是它的确新鲜得就像刚摘下来一样。

——“让我偷偷告诉你,我的王者宫殿在哪里。它就在阳台的一角,那里放着杜尔茜花盆。”

神所钟情的花,在他手指上淡淡绽放着,甚至连香草气都依旧未变。但联想到昨晚上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,诃利不由感到了一丝寒意。他下意识地摘下戒指,扔到了洗手台上。

今天夫人也晚了,诃利下楼时,女佣刚刚摆好餐桌。

夫人素淡着脸,松松将头发编成辫子,诃利最喜欢在早晨看到夫人,阳光洒落在这样一个曼妙的女人身上,整个世界都被衬托得格外美丽。

他并没有意识到,在这个房间中所有的人眼中,他的出现也是如晨光般美好而相称的。他黑的卷发,优美的眼,挺拔的个子,都是这装点雅致的小小空间中新鲜而充满生命力的存在。夫人身边的人,都是真心遗憾他们没能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。

“干嘛这么看着我?”夫人突然抬起眼眸望着诃利,她的眼波流转。

“这样的夫人很美。”诃利回答。

夫人微笑起来,笑容却有点忧伤。她叫过小女仆。小女仆睡眼惺忪的,在晨光下脸蛋胖嘟嘟中带了点浮肿。

“青春的美应该是这样,它什么都不用。”

诃利的心里微微有些刺痛,岔开话题。

“昨天休息得还好吗?”

“还不赖。啊,对了……”

夫人想起什么,对小女仆做了个手势。小女仆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木制方盒,走过来递给诃利。诃利有些讶异地接过盒子,盒子并没有封口,用蛇头的搭扣锁着。

“这是夫君留给你的。”夫人说,“你21岁成人礼前一天,他留下这个和很怪的嘱托,让我在你遇到真爱的时候,把这个盒子交给你。”

夫人轻笑了一下。

“本来我还想,如果你一天换一个女朋友,我该怎么判定哪个是你的真爱?这盒子又什么时候交给你合适呢?可是现在我才知道,夫君好像早就知道你会爱上谁。真怪——不是吗?就像他也知道自己会在成人礼那天遇刺。”

是啊,真的很奇怪。诃利想,其实不只是希瓦,在他的身边也充斥了许多未解的怪异,只是,以前他从没去想过。

他刚想要打开盒子,却被夫人拦住。“别当着我的面打开。归根结底,我还是不想知道他留给了你什么。”

诃利愣了一下,马上就明白了。盒子里如果是超出亲情之外的内容,对夫人不啻于二次伤害。

“帮我放回房间里吧,”他把盒子又交还给小女仆,“我回学校的时候带走。”

小女仆捧着盒子上了楼。夫人若有所思看着诃利。

“他,还在你的宿舍是吗?”

“他会暂时和我住在一起的。”诃利知道夫人说的是谁。

仆人摆好了两个人的早餐。诃利在烤得刚刚好的面包片上涂抹奶油,家里的仆人知道他的习惯。给他搭配了嫩的煎鸡蛋与大杯果汁,旁边还放了报纸。

夫人小口呷着咖啡,她喜欢看着诃利在自己面前吃饭慢条斯理的样子,诃利不会像纳格那样,将面前一切都狼吞虎咽且毫无感觉地吃光,他喜欢吃一切都很新鲜的东西,喜欢甜的、奶油的东西,他享受并愉悦于简单又美好的食物。

夫人曾经把文学院的饭贬成“只有穷学生才咽得下去”,她觉得诃利在那里吃饭就是一种受苦。诃利更合适的是在这里,精致的、舒适的、一切安排妥当的。

“他照顾不好你的。”她忍不住说。

“那我就照顾他好了。”诃利半开玩笑地回答道。

然而夫人没法容忍这个玩笑。

“他非但照顾不了你,还会像昨天那样,给你带来很大麻烦。而且和那种怪人在一起,会很辛苦……”

她停住,因为诃利的笑容已经不见了。

但是她不想认输。“我说的有错吗?”

“没有。”诃利慢慢回答,“但如果您再这样说,我就真的不回来了。”

夫人说不出话来,诃利看着总是阳光满地的笑意盈盈,但有时候也会认真到近乎顽固。

谁也不能非议他做出的选择。谁也不能。

“啊——”

楼上突然传来小女仆的一声尖叫,紧接着,尖叫声变成了惨声哭嚎。诃利脸色一变,扔下餐巾向楼上跑去。

——小女仆的哭喊声是从他的房间里发出来的。

当诃利赶到楼上的时候,几个仆人已经先到了,都挤在洗手间内,诃利分开众人,看到小女仆半坐在角落里,姿态怪异地举着手,痛得不断尖号打滚,几个仆人都无法按住她。

待诃利看清了那只手时,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,胃里刚吃的东西翻腾着几乎要吐出来。

小女仆的右手仿佛被火或是硫酸烧过一般,整个变成了焦黑的枯骨!

“快去叫救护车!”诃利吼道,他刚想走得更近一些,夫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
“怎么回事?”
诃利一把拽开夫人,同时捂住了她的眼睛。

“别看。”他努力平静下来,将夫人交给身边的一个仆人。

“让夫人离开这儿,有我就够了。”

“诃利,我要知道出了什么事?”夫人的声音发着抖。

“是那个戒指……”一个女仆哆嗦着直指地上,她是第一个发现小女仆的。

“我看到它在拉蒂的手里燃烧起来了……”

这话听起来如此荒诞,因为那枚本该在洗手台上的罗勒花戒指,此刻正静静躺在地砖块上

不仅没有丝毫烧燎的痕迹,甚至连花瓣都没有损坏。诃利伸手想要去拿,女仆突然尖叫了一声:“不要碰!”

“放心。”诃利蹲下去,轻轻捻起戒指。

有几秒钟他幻想着它在自己手中也滚烫并且燃烧起来,但事实上,什么都没有发生,戒指依旧是最平常不过的草编触感,甚至连清新的香草气息都没有改变。诃利的脑海中浮现出画面:好奇心重的小女仆,被洗手台上的罗勒花戒指所吸引,偷偷拿在手中。突然——

他无法再想下去了。

但是小女仆为什么要进他的洗手间?她是夫人的贴身女仆,与他始终保持着避嫌的距离,而且,也根本无需为他清理房间整理用具。

她是不会为了个人原因,去用一个男人的洗手间的。

 

半个小时后,希瓦就接到了诃利打来的电话。

“希瓦,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?”诃利电话中的声音微有激动,听得出已经在努力控制情绪。

“就是那枚罗勒花戒指,它差点闹出人命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我说,它毁掉了一个小姑娘的右手!”

希瓦震惊到不知所措:“这怎么可能?我们两个都戴过它,你应该清楚它没什么危险。”

“我知道。现在它也在我手里,也没有出任何问题,但是希瓦,那玩意到底是什么?”

希瓦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,他不能说那只是最普通的戒指,因为它并不普通;但是他也不能说那是一件古怪的礼物,因为那更无法解释。

就在这时,他的身后却有人开口了。

“那是妙见,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用的神之器啊。”

希瓦猛回头,苏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内,他斜倚着墙,带着懒散和不屑的笑容。

“太阳神自光线中诞生了它,万物星辰随它的利刃旋转,除了你和诃利,这世界上还有哪个凡人承受得起如此神圣的武器?”

“更何况,还是个对它别有所企图的凡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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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传于世的《伽摩手稿》的部分内容:

“休战?”

因陀罗狐疑地看着阿修罗王。他王冠不在,却依旧是带军领袖。但是,这个最好斗的勇猛战士,这个让众神不堪其扰的极端分子,现在竟然对他谈休战。

就在前一天,他还踩踏在诸神战士的尸体之上,大啖鲜血,叫嚣着要踏平天界。

也就在刚刚,他还派出了罗刹去袭击凡人身躯的湿婆。

“不要以为我愿意如此,也不要以为我认输了。”昔日的阿修罗王一脸心不甘情不愿。“但是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,对谁都没有好处。如果你愿意,我们可以达成休战协议。”

金翅鸟带着一身尘埃落在因陀罗身边,它如信使,对帝释天低语人界刚刚发生了什么。

“你们毁掉了罗刹的毗陀罗?”因陀罗再次颇感意外地看着阿修罗王。

阿修罗王冷哼。

“那又怎么样?毗陀罗不过是我们馈赠罗刹的法术,自然有权收回。现在,你可以相信非神一族的诚意了吗?”

因陀罗一时间犹豫不决,他望向苏利耶。华丽的苏利耶,是诸神中最为沉稳的思考者。

“你们的休战必有条件,不妨先明白地说出来。”

“这也不算什么条件,”阿修罗王想着奥摩尔的话,学着将它轻描淡写地说出来。

“希瓦是上主封闭自我的意愿,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俱毗罗派遣夜叉去保护他。”

“那是因为罗刹先破坏规则,伤害凡人。”矮胖的俱毗罗同样淡然道,“罗刹对夜叉,公平合理。”

“那么,我们各退一步,罗刹不会再去骚扰大天,夜叉也不要再干扰希瓦的生活,如何?”
俱毗罗警戒地看了阿修罗王一眼,与阿修罗征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,来自阿修罗的任何语言都不可轻易听信。

“我不会答应你们所谓各退一步的条件,”他看了一眼因陀罗,因陀罗点了点头。

“但只要希瓦平安,我们就不会干扰凡人的生活。如果有任何非人生物去左右希瓦的生活,不管是好是坏,天神就可以同样用任何方式介入其中。”

阿修罗王轮流看着天神们,阿修罗王的目光中带着愤怒、憎恨、嫉妒与对每一个天神的森森敌意。随后,他终于将目光收回,把所有的仇恨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
“好吧,你们赢了。”他耸了耸肩,出乎意料地妥协了。

“我可以让步,放弃关于希瓦的一切要求。”

阿修罗与天神同时松了口气,阿修罗们固然不愿意面对希瓦,天神们也欣喜未来对决中可能多出的胜算。

“但是,我属下的阿修罗们是不会接受这种退让的,我需要给他们补偿。作为条件,我们要天神放弃对诃利的保护权。”

因陀罗的表情滞住。

“你们要至尊做交换?”

“不不,”阿修罗王摇头,“我们怎么可能用三相神去做交换?我们要的只是诃利这个凡人的身体。毗湿奴神性的莲花魂部分并不属于他。”

“荒唐,诃利的肉体与至尊的莲花魂现在是合二为一的,怎么可能分离?”

“他们早晚会分离吧?”阿修罗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因陀罗。“凡人的身体只有几十年而已,但莲花魂是永恒的。不同往日,这一世的诃利已经成人,至尊的莲花魂也归于完整,用一个凡人几十年的生活换取天界的和平,不用再与我们阿修罗为敌,怎么想都是划得来的交易,对不对?”

“这不可以,”苏利耶上前一步沉声道,“至尊就是至尊,无论他是凡人躯体还是神性灵魂。我们不懂那罗延的想法,就不能轻易以他为筹码。”

但是因陀罗犹豫了,他看到旷日持久的战争惨烈,也看到此消彼长的僵持不下。这战争还要打多久?没有了三相神的帮助,天神真的有把握赢得这场战斗?不,眼下的一切都是他所不能掌控的未知数。

他已经倦了,他格外怀念那美些酒,那些歌颂,那些可以肆意调笑与缠绵的天女们,战争把天界的一切美好都毁掉了。

——只有我一个人厌倦了这一切吗?不,所有的天神应该都厌弃了战争才对。

——渴望休战的,一定不止我一个人。

“你们为什么想要一个凡人?”他迟疑地问道,他的声音已经放软,却还不自知。

“阿修罗的想法与你们无关,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,我们绝不会伤害诃利。”阿修罗王在内心冷笑,因陀罗的犹豫与计算他看得清清楚楚。他现在需要的,就是奥摩尔所说的,最后一次要挟。

“想一想,你们已经得到了希瓦,还将得到至尊的莲花魂,而我们只要你们放弃一个凡人的保护权,而且还保证不去伤害这个凡人。这样的机会就一次。因陀罗啊,你现在不答应下来,我们就继续开战吧。我说过,我们阿修罗并不是害怕战争才要与你和谈的。”

因陀罗心动了,他回头看了看俱毗罗,俱毗罗耸耸肩:“从说法上倒是没毛病,你看着办吧。”

因陀罗又看了看苏利耶,苏利耶面露不快:“我个人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建议的,但您是我们的天帝,我不会让自己的想法左右您的判断。”

因陀罗不再犹豫了,即便身后众神中也有不赞同的争议声,但他已然下定决心。

“好吧,那就——”

“等等!”就在这时,梵天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
创世的神转瞬间出现在神与阿修罗面前,他鹤发童颜的面孔因愤怒而微微涨红。

“你们怎么能答应这样卑劣的条件?”梵天呵斥因陀罗,就如同呵斥一个五岁孩童。“各让一步是以双方的利益交换,而无论希瓦还是诃利,那都是神圣的三相神化身,怎么可以一半一半地用来做交易。”

“然而诃利只是个凡人,”因陀罗面红耳赤地争辩道,“不要说阿修罗答应不会为难他,即便他死去,不也是让至尊的莲花魂更早解脱吗?希瓦却是我们的上主,我们必须对他的凡人形态有所保护。”

“你只是害怕自己再战败丢失王位。卑劣的因陀罗啊,你自私地出卖诃利来保住自己的地位!”

因陀罗被戳中了痛处,他暴怒起来,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对诃利做的事情!要是论出卖,我们半斤八两而已!”

“再说,是谁当初告诉我,战争是我的权力?我只要各司其职就好!?如今我在尽自己的本分,你又为何跑来指手画脚?如果你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,那么就拿出来啊?如果你凭一己之力能拯救诸神击败阿修罗,那么你来啊,我拱手让权,绝无半点推脱。别忘了,你也只是至尊的脐间莲花,这一世的终结,也是你的结束!这宇宙对毗湿奴与湿婆,可以毫无留恋,可以尽情等待,但对于我们,却并不如此!既然这样,诃利与希瓦的生与死,又与我们何干?他们既然本身只是虚无的一个瞬间,又何苦要我们牺牲自己,苦苦支撑?”

因陀罗手指战场,那里的尸体堆积如山,那里的鲜血汇聚成河。那里唯一的声音是临死前的哀鸣,那里唯一的生命是阎魔的使者。

“更何况,天界的战争会同样投射在人界,人界的灾难会同样动摇到地界,这世界已如末日,已现乱世,舍沙的根基已被阿修罗冲击破坏,人类的天灾人祸已分不清哪个更令人绝望。上主为了什么下界?他的爱情可以超越对世界的责任吗?至尊为什么沉睡?他的困扰就必须以天地人三界的混乱为代价才能解决吗?如果他抛弃了我们,我们又为何要维护他们?梵天大神,你说过,这宇宙不以神的意志而转移,一切都是遵从正法的体现。既然如此,你能认为我的做法就是错的吗?”

“愚蠢的因陀罗,你连因和果都没有搞明白,就要得出自己大逆不道的结论吗?你仅仅因为自己的不如意,就要质疑三相神的权威吗?你以为湿婆与毗湿奴的双双下界,是因为他们对彼此间的爱要胜过对这世界的爱吗?算了,我和你说也说不明白,你压根不懂得他们两个的和谐才是世界的稳定,这乱世的起因不是他们必然相爱的结果,恰恰相反,这是他们必须相爱的起因!”

“不要再用玄而又玄的语言来迷惑我,现我只有一句话,要么你来战胜阿修罗,要么把休战的权力全权交给我!毕竟,我才是众神之王,我才是真正的战神!”

梵天轻蔑地看着因陀罗。

轻蔑,而又无能为力。

“去做你想做的吧,众神的王。”他说道,“但是你一定会后悔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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